忍冬藤

首页 » 常识 » 常识 » 长篇纪实散文魏进京月光下的飞鸟
TUhjnbcbe - 2024/4/9 17:04:00

汉魏洛阳故城遗址的东城垣,一堵城墙隔着两个村落。城墙的东面是寺里碑村,西面是韩旗村。韩旗村位于故城遗址的内城里,算是遗址的核心文化区。

内城里除了韩旗村,还有金村和龙虎滩村。

四个村落都是明代由山西洪洞迁移过来。共同的生活方式,生活习惯,生活语言,看待事物的标准,为人处世的态度。彼此间结下亲戚关系,逐渐形成“亲戚摞亲戚”的社会关系。无形中长期织就的社会关系网,在中原地区的村落里便长期存在,并逐步演变成,所谓半径二十公里范围的亲戚关系圈,彼此共享着同样的社会资源,社会信息,共同遵守着生活习俗,传播着百年间村落中,发生过和即将发生的人和事。甚至可以上推下移,演绎一个家庭几代人的故事。

好似一棵苍天大树,从深埋地底的树根儿,沿着树干,一直到树梢儿,枝枝叶叶,藤藤蔓蔓的别情离事全都闪现在阳光之下,没有一点点隐私,如那摊晒在田野里的红薯片,闪着亮白的光儿。

故事就从大月亮的那个夜晚开始讲起。

天色向暮,暗色四围,远山失去影子,只有山上飞回的鸟群。

站在院门口,路灯的微光中,隐约看见街的尽头移来一个黑影。在吱嘎声中,自行车渐渐走近。到了眼前,看清骑车的人。车上挂着工具包,听到招呼的声音。

原来是村人张如意。按村里的辈分,我和如意是平辈,他说,“哥喝汤没有”。如意眼大脸阔,长得周正,处事踏实厚道。如意聪明,靠种庄稼,修锁配钥匙,安装电视天线挣钱度日。他今年四十岁左右,一个人长期陪伴着已经九十多岁的老母亲。前段时间,如意的母亲去世,如意便守着空空的院落。

和如意闲聊起来,眼前便闪现出一幕幕过去的场景。

韩旗村四队,张姓只有四户人家,他们是近门,一个高祖。大致在清代从孟津的象庄村迁移到韩旗村。张姓的高祖,人能干,常年在外经商,孟津老县城开有商铺。张姓后人聪明,读书人居多。张书仁的老爷,在清朝末年是一位伸张正义的乡间讼事。张新朝的父亲在抗日战争时期,担任过国军的情报官员。张建立的伯父,解放后担任南阳邓县的法院院长;他的父亲还长期担任生产队的会计,脑子好使,帐头儿清晰,那算盘打得惊天地泣鬼神,在我少年的脑海里,成为永久的记忆。如今,我的发小张书仁,在甘肃辞去公职下海经商,是一位成功的商人。

面对熟悉的街巷,熟悉的每一户人家,心中泛起思绪的涟漪。在这月光朗照的乡村之夜,一户户熟悉的门楼,虽然去掉斑驳陆离的门板,改换成装饰着一行行金色门钉,高大的烤漆门。院落的位置没有变,曾经生活在院落里的人没有变,区别在于活着的人,或者躺在沃土之下,去世的人。

人好似天上的星宿,活着放着光辉;某一天,变成流星,在天宇间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儿,就永远消失了。

微风吹拂着原野,不由自主地走在大田的机耕道上。抬头望着城墙头上挂着的圆月,朗润,色亮,好似洗过的玉璧。麦子抬着穗头儿,迎着微风起伏,似那舞女摆动的裙裾。落卧在麦田里垄道上的野雉,听到人声便在亮白的月光下飞起,抖动着翅膀鸣着鸟语朝着月儿飞去。

远处的铁路上,一列火车开过去,车灯的光束和月光交融在一起,照亮铁轨,铁轨反射的光线儿,斜楞着又照射在路边的树身儿。树上打瞌睡的麻雀受光的惊吓,呼啦一声儿,飞走了。

因为脚下是大地。住在乡村的老宅,心里踏实,走路声音大,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,不怕影响邻居。

大地像人体一样,存在出气的鼻孔,吃饭的嘴巴,行走的腿与脚儿。江河湖海是大地循环的血液,山脉拗走是大地的筋骨,草原植被是大地的皮肤,盆地沼泽是大地的胸腔。而村落和城市好似大地上穿在身上的衣裳,随着季节的更续不停歇地变换着色彩,随着时光流逝,魔幻般的变化着形态,地理的方圆。

妻子微酣初起,我便披衣起床,心里念着麦田的月夜。顺着下洼地的机耕道朝南走,穿过陇海铁路下的涵洞,便走近国道。

国道是上世纪五十年代重新修筑,在民国时代的汴洛公路的路基上有所改变。原路靠南,近龙虎滩村。现道路北移后,原路址挖成一道排水渠。

从韩旗村到龙虎滩村的村道中间的排水渠上,架起一座简易的石桥。桥石是一通通大石碑,朝下对着水的一面雕刻着龙形的图案。传说是龙虎滩黄氏祖茔里的石碑,黄氏坟茔占地一百多亩,历代大小石碑数百通,有些是御勅的,其中有徐阶,高拱等高官名人撰文书丹的石碑。石碑戴有双龙戏珠的碑帽,雕工精美的碑座,堪称黄氏碑林。

龙虎滩又称南金镛黄氏。据黄氏族谱记载,黄氏原籍北京顺天府宛平县西城明玉坊人氏,自大元奉旨迁山西洪洞,后复奉旨迁河南省洛阳县正东路李密堡一甲六里。金镛黄氏兴盛于明朝正德至嘉靖年间,明正德初年,黄氏七世祖黄政之子黄锦被选入宫,后来又到绍兴府为世子朱厚骢伴读。正德十六年,朱厚骢即皇帝位,号世宗。黄锦因伴读有功升任御用太监,到了嘉靖三十一年()升任司礼监掌监事兼总督东厂。因黄锦在朝廷显赫一时,背后遭妒。有人向皇帝奏报,黄锦在老家的寨门上镶嵌一块“金墉城”(金墉城为曹魏时期,魏明帝在汉魏洛阳城修建的避难所,只有皇家才能配用),此为僭越行为,大逆不道,该当死罪。黄锦听闻,即派宅邸陆姓管家日夜奔走赶回龙虎滩,将金墉城石匾翻转,刻字“金墉镇”。待皇上派人落实,发现不是金墉城,便躲过一劫。

黄锦生性为人正直。皇帝欲杀海瑞,黄锦故意搪塞皇上,说海瑞为人莽撞,出语迂阔,但他是一位清官。皇帝便信以为真,使海瑞躲过杀身之祸。

黄锦曾会同朝内重臣,联手扳倒奸臣严嵩。黄锦除了在明史上留有记录,对家乡贡献多多。个人捐巨款重修洛阳广济桥,自捐俸银重修千年古刹白马寺。

历史如那月光下飘悠在洛水上的水汽,雾蒙蒙一片。四野更加寂静,我似夜游神,站在龙虎滩村边的洛水岸头。月光照进河水,水波纹不停地抖碎水中的月光,一河碎月如那碎玉一般闪着亮光。

龙虎滩金墉黄氏,自大明朝洪武初年迁洛以来,已有六百余年,繁衍賡续二十七代,族众两万余人,遍布中原地区。

从京城回龙虎滩报信的陆姓管家,也就是龙虎滩村的陆氏家族,后辈读书人居多,出了不少博士,硕士。

回望静夜中的龙虎滩村,村人进入梦乡。村里的树林也仿佛睡去,卧在枝头的麻雀也闭上眼睛。

河岸下芦苇的叶子,随着风儿摇曳生姿,水鸟掠过河面,在深夜的寂静里发出清脆的叫声儿。如果,你走在洛水的大堤上,经过河洛地区的龙虎滩村,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。你能想象出这里曾经出过一位在中国历史上拨动过权柄国枢的重臣。你能想象出河水的中间,曾经是汉魏洛阳故城遗址南城垣,南城门。

时光流逝,带走了一切。正如圣人所言,“子在川上曰,逝者如斯夫!”。月亮越升越高,中夜的天空被月光占据,所有的星辰都被遮盖在亮光里。

黄锦重修白马寺,那一年黄锦六十七岁。

我曾经看到过一张清朝末年白马寺的图片,昔日的殿堂楼阁已经破败不堪。民国年间,白马寺就更加破败不堪。

有一年,寺院来了一群人,带着枪支,赶走所有的和尚。

传说是一位民国的军阀。杀人太多,孽障罩身,一日遇险,差一点丢去性命。自此便看破红尘,到白马寺吃斋念佛,做寺院里的大和尚。虔诚读经,割断世间尘丝,后肉身坐化。

军阀带着自己的警卫连,入住寺院后,便脱下戎装,改穿袈裟,留下近身亲随,其他人打发到周边的庙堂,分做庙祝。当初打天下,手下个个生龙活虎,到寺院后都变成病猫。本来就不识几个大字,现在要吃斋念佛,一个个难为地长一头疙瘩。

法名改为道痴的军阀,倒是天天静坐,钻进经书里。

清凉台上,微风轻拂,道痴法师远眺北邙。寺院外的田野里,麦子渐黄,风吹麦浪,燕语涵香。寺院东面,齐云塔上卧下一只白色的大鸟,张着嘴不停地发出聒叫人的叫声儿。法师望着塔尖上的鸟,厮磨着寺院里的事情。乱世荡起,兵燹频仍,寺院的庙产被附近的强人占尽。不仅不交租子,还将土地占为己有。法师过去的亲随,取名智能的和尚,一家挨着一家送帖子,到寺院商谈租赋事宜。几天了,竟无一家应声儿。

智能和尚到库房重新找回脱去的军装,擦亮摆放的枪支,军帽盖住和尚的光头,列队走出寺院。

凡是寺院的田产,四角插上彩旗。每一块地头,都站一个端枪的尺八。地头儿飞过来一只鸟儿,冲着鸟就开一枪,那鸟便向空中飞去。偶遇一只倒霉的鸟儿,碰到枪口上,便血肉横飞,羽毛在空中慢慢地飘落,麦穗上溅落下鸟的鲜血。站在塔顶的大鸟,哇哇地叫起来,好似拉响的警报。田野里的鸟儿纷纷飞向塔院,齐云塔上落满了鸟儿。

火车在塔院南边的铁路上疾驰,车头冒着白烟,喘着粗气,发出咣当,咣当的响声。

第二天的清晨,齐云塔上的那只大鸟,又开始聒叫。道痴法师站在白马寺山门外,不时听到麦地里放枪的声音。大鸟的叫声越来越大,法师的耳边响起“道痴,道痴”的呼唤声儿。太阳从东面的汉魏洛阳故城墙上升起来,好像和往日不同,一圈一圈的光环,罩在道痴法师的头上,从远处看法师的头变成金色。可太阳发出的却是红色的光芒。

大殿里,诵经的木鱼声,混着和尚的念经声飘出窗棂。寺院里高大的松柏枝札混交,阴森着地面上青石板。蚂蚁排着队沿着树身向上爬行,它们预感到一场大雨即将到来。

山门前,逐渐站满寺院院产的租户。一些强人流露出轻蔑的神色,他们虽然不时地听到田野里传来的枪声,他们认为那不过是和尚们穿上二尺半,吓一吓胆小怕事的租户。俗话说,强龙不压地头蛇。

住持道痴看着人到差不多了。就站在石台阶上,一声“阿弥陀佛”,便闭上眼睛,稍停片刻,站在身边的智能和尚已经脱去军装,身罩粗布僧衣,圆瞪着双眼,一只手背在身后,摸索着腰间别着的盒子炮。

这时,在白马寺附近有些声名的无赖张老四撇一撇嘴儿,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一句,“我看这秃驴儿今天歪着嘴儿念啥经,听说还干过军长哩,毬毛儿,咱啥场面没有经见过”。齐云塔上的大鸟又开始聒焦,这次不是“道痴,道痴”地叫,而是“智能,智能“。鸟叫声儿,还没有落地,就听得”怦“的一声枪响,张老四的身子骨儿,好似没有摆放好的麦拙儿,”扑腾“一声倒在地上。站着的人群”哗“地四散疯跑。

人们贴着寺院墙跟儿趴在地上,不敢抬眼四望。

道痴法师,依旧闭着眼睛,嘴儿不念着租户们听不懂的经文。念珠在手里慢慢地移动,拉动着肩头上的袈裟起了皱褶。太阳升起来,照在法师头上的光环变成红色。地上躺着的张老四,头上的鲜血,淋漓在铺地的青石板上。

麦罢了。麦地里留下的麦茬儿,仰着朝天的圆孔儿,干枯了。穷人家又该到地里用锄头拚麦茬儿,做冬天里烧火的柴草。

租户们大车、小车排着队往寺院里送租赋,香客们说,多少年没有经见过这场面。一枪打倒张老四,便把寺院里多年来被别人侵占的租产全都收回来。

智能到篁村崖头上的上庙当庙祝,原来的庙祝年老体弱,耳聋嘴哑。也不多管庙里的闲事,每天围着上庙周边的小径来回地度步。走累了,坐在路边的草地上,飞过来的鸟儿落在他的肩头叨食他头上爬行的虫子和身上的虱子。

智能来到上庙,晚上老是做梦,梦见数十骑穿着轩逸贵服,骑着宝马,围着上庙来来回回地转圈儿。智能问其所来,鬼云:“吾是大魏时期的太子,死葬在上庙后墙下”。智能说,“我虽为沙门,可我是行伍出身,今为生计,委身于这山野古庙。我带有枪支,鬼鬼祟祟,哪路神仙俺都不怕”。鬼云,“吾昔日也算是皇家的近门豪属,见你不是善茬儿,和你相处终究会惹些腌脏,和你相商,你帮吾移葬,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。事成,吾必厚你,明晚我还来,你思虑一下”。

鸡叫头遍,智能从梦中醒来。睡在庙屋一侧的老庙祝竟然鼾声如雷。窗外透出一丝晨曦,智能瞪眼看着屋顶,椽子间的瓦缝儿飘下来一缕缕灰尘。智能心里琢磨,老子一来咋会碰上鬼了。一大早便大声地询问老庙祝,老庙祝耳朵聋,你说东他说西,倆人对不上话茬儿。智能心里想,咋能遇上了聋子打铃给别人听的主儿,罢了罢了。

走出庙门,一只乌鸦落在一棵歪脖树上,嘎嘎声叫地心烦意乱。

上庙门口支着一盘石磨,附近的翟泉,上屯,金村村民时常来碾米磨面。石磨发出吱吱扭扭地响声,智能搭眼一看,是一位妇人在推磨碾小米。

那妇人四十多岁,身子长得齐整,身上衣服摞着补丁,脚上的布鞋露着后跟儿。下身的裤短,裸出一段藕白。

智能穿着佛家的缁衣,身心却是凡胎。看见女人的白腿儿,就思绪跑马,动起歪心思。“这位大嫂,家里缺粮吧。“

那妇人抬眼看看智能,脸便羞成桃色,低下眉头继续推着石磨转圈儿。智能走进庙里,用葫芦瓢儿到米罐里舀出一瓢小米,走出门来,直接倒进石磨边上放着的大篮。那妇人吃惊地看着智能,智能露出了淫色的眼神儿。

妇人的脸色羞成红晕,把那太阳的红光都掩遮尽。更加妖艳的脸色,让智能色胆顿起,伸手在妇人的屁股上摸一下。

远处被那东方升起的太阳照成了金色的山头儿,昂着身子迎着四面八方的来风,山鸟飞越过山头,朝着大河的滩涂飞去。黄河的涛声打击着堤岸的石头,溅起一簇簇水花儿。如那地上盛开的牡丹花瓣儿,涌起来,又落下去,顺着河流的方向朝下游流去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。

智能腰疼的呲牙咧嘴,坐在庙门的门槛上,望着山下的白马寺。道痴法师多次让人给智能捎话儿,念佛贵在坚持,贵在真心,切不可三心二意,思女色终会坏了金刚身。可智能故我依然,把法师的话儿当作耳旁风。一日靠着庙门的门框睡着啦,嘴里流出哈喇子,眯缝着眼睛做白日梦。天上的云,从山头飞过来,飘下几丝细雨。树头上的山鸟,瞪着眼睛看智能那不雅的睡相。智能突然张大嘴巴,发出啊啊的叫声儿,树上的山鸟受些惊吓,呼啦一声儿朝着山下的村子飞去。

智能梦见,那一群衣鲜之人又从庙后绕过来。鬼云,“你是出家人,在这里欺男霸女,干出几多坏事,吾贵为太子储君,把眼儿都污了。快着人与吾迁移冢陵。千年的日晒雨淋,陵已消散,在庙殿东北后墙下,入地丈余。吾葬时,当朝天子敛吾玉璧一双,今犹未朽。挖到玉璧即敛吾身儿,移至北邙山上的孝文帝之长陵即可”。及发掘,玉璧宛然见在,棺椁之属,朽烂已尽。智能得玉璧一双,化为己有。之后,鲜衣之人再无来扰。

一日冬夜,智能心里老是砰砰跳个不停,心里有事儿,便腻烦。附近村落有些姿色的妇女,只要能上手的,都被智能占去了便宜。近日,篁村那个妖女,老是缠着智能讨要那双玉璧,智能吱唔着话语搪塞过去。

金村街的大古董商,买通妖女来套玉璧。智能始终不吐口,可古董商已经许下外国人,收取了定金。

亏心事儿做多了,人心不太平。智能晚上睡觉,便把那盒子炮枕在枕头下。屋外有一点点儿动静,他便伸手撸出盒子炮,眼也不睁,把子弹就推上膛。隆冬的夜晚,邙山上除去刮着的烈风,只有圆月站在高天上。一片银白撒在四野,纵横交错的沟壑叠着龙形的身段爬伏在岭脊间。

咚咚咚,急促的砸门声惊起智能。顺着门缝儿一瞧,月光下三四个后生吼吼着,”智能你这个秃驴儿,看俺们不活剥你这个龟孙儿“。智能紧攒着盒子炮,盯着外面的动静。

屋顶上响起枪声儿,智能倒在地上,头上的血水顺着门槛下的缝儿流出一根粗线。地上的黑虫儿顺着血水冲流到屋外,冷风中虫子和血水结成了黑冰。

上庙的庙屋早已坍塌,石磨还在,石磨盘斜楞在地上。逮雀儿的小儿郎们,坐在石磨盘上歇脚儿,看天上的流云。岭下的篁村街道没有变,瓦房变成楼房,镶着亮眼的瓷片,失却了白墙蓝瓦的韵味。没有屋脊的房屋失去了民居的魂灵儿,呆板,生涩,用乡村老人的话说,“咋毬看着都不顺眼儿”。

村里人越来越少,年轻人进城打工,留下老人和孩子。卧在地上的黑狗一动不动,懒得看那失去生机的人间世象。

山下的白马寺,寺东的齐云塔围盖成庵堂,听说是培养大专学历的僧尼佛堂。如今世道前移,入进佛门也要讲出身,讲学历,说道些背景。齐云塔上白色的大鸟儿,早已几世轮回,白天飞到嵩岳的峰间,邙岭的沟壑,晚间又飞回塔顶的洞龛,再也不会叫,道痴,道痴;智能,智能。只会一个音儿,嘎、嘎、嘎地叫,像乌鸦,没有悦人的鸟语,聒叫着绕塔游走的尼僧。

月夜里,塔影倒贴在地上,麦田里宝塔的金顶儿,塔身迭压在地上宛若画家的素描和山水画,只有黑、白的阴影儿。微风起处,倒下的塔影随着麦子不停地起伏。伴着寺院的钟声,陇海铁路上的火车鸣着长笛朝远处疾驰,带起的风儿摇动起路基边上的柳枝。

鸟儿睡了,大地一片亮白,只有天上的月色照着地上的人间。

魏进京,祖籍河南偃师。文化学者,作家,资深管理专家。汉魏洛阳故城故事传说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(民间文学类),洛阳市洛龙区作家协会副主席,洛阳市客家文化研究会民间文化研究中心常务理事。主要作品《韩旗村纪事上·下卷》,《田野的村落·寺里碑村的记忆》,《汉魏洛阳故城·城记》,《读史閱世半生缘》,《观世相·猫记》,《工厂的记忆》,《河洛往事》;《中国古代历史文化讲座·视频系列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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