忍冬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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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2/5/11 14:43:00

题字杨克(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)

朗诵:王涵

有甜味的老红薯

文王关朝

早年在长沙当老师,晚饭后爱去散步,有时与本校的年轻老师,有时也与学校同学一起。路边常有烤红薯的摊点,散发出诱人的焦香味。每每这时,同行者尽管晚餐已经吃了,但还是忍不住前去买上几个来吃,也会热情地递过来一个,我一般不会接过来吃,便笑着拒绝他们递过来的红薯,反复推让之后确定我不吃,瞪着感觉莫名其妙的眼睛认真审视我,似乎不爱吃烤红薯的人就是另类!

其实二十岁我走出家乡后就不再吃红薯,却有着对红薯挥之不去的特殊情感!

我并不是不爱吃红薯,而是少儿时吃过太多的红薯。

老家位于湘西北澧阳平原以北的丘陵地带,年幼的我清楚地记得大集体时田与地里都种粮食。水田里栽水稻,夏秋两季;旱地里种*豆、绿豆、蚕豆、豌豆、小麦、高梁、芝麻等。除了每月每家每户分一担或多或少的稻谷之外,就很少分过其他粮食,应该是都上交国家了。那时候大部分的家庭都为一日三餐发愁。

那时候有一种粮食可以填肚子,就是红薯,即可当主粮,又可以当零食。那时生产队种的粮食都要送到公社粮店或者供销社,只有红薯不上交,留下红薯藤与少量的红薯喂猪,其余的全部分给社员,每户能分到好几担。吃不完的红薯还可以挑到集市上的交易所卖,六分钱一斤。

红薯是很神奇的作物,清明时节把留种的红薯埋在地里,浇上农家粪,过不了多久就长出长长的藤蔓,把藤子每两片叶子剪成一段,趁下雨后插在湿润的土地里就能成活,还不用浇水、锄草就能收获满满。那时候公家总是挑一些比较贫瘠的红土地来栽种红薯。

小时候能解馋的东西并不多,红薯就总被我们小孩子惦记着。盛夏时节,红薯藤爬满了地头,每次路过红薯地,都会不自觉地去查看一下,看看红薯蔸处的土是否裂开,只有土松动了,就说明红薯长大了,用手刨开表面的浮土,就能把红薯挖出来,刮掉紫红色的薄薄嫩皮后偷偷地生吃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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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员们对小孩子偷公家红薯的事很宽容,看见了也不会说的,但有三个人例外,队长、指导员与管山佬,只要被他们看见了,一定会把我们这些偷红薯的“小化生子”追出老远,还扬言扣大人的工分!那时的我总是天真地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三个是坏人。

在秋天红薯收获的时候,红薯地里便执闹非凡,两组人马分工明确,一组人马中妇女用镰刀割红薯藤,男劳力便捆了挑到猪栏棚存起来喂猪;另一组男劳力用锄头把红薯挖出来,妇女们把红薯拾进箩筐,再由力气最大的劳力挑进生产队仓库里。这时的小孩子也不闲着,在劳动队伍的最后面,把挖破的红薯与大人们丢弃的小红薯捡起来,用镰刀削了生吃。新挖的红薯茎肉比较硬,也有甜味,用板牙狠狠地嚼着,白色的浆汁从嘴角流出来,很快浆汁就变成了深绿色,整个嘴脸便成了脏兮兮的大花脸。

只有在统一挖红薯的时候,队长与指导员便和蔼起来,不再瞪着眼吼我们。

生产队采挖红薯一星期之后,我便扛了锄头,提上竹篮去地里翻,寻找没被挖出来的红薯,长得浅的很容易发现,因为失去了藤蔓的红薯早已经长出了红茎绿叶的嫩芽,一般都会有些收获。

红薯地采挖之后的半个月内,一般都会耕耙了种小麦,耕地的伯伯们都会把腰间系个包袱,把下面两个角也扎在腰间,便形成了一个大口袋,把耕翻出来的红薯捡了放在包袱里,我们一大群孩子也跟在他们后面捡红薯,当然就是比谁眼疾手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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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家是种过红薯的。那年爸爸把唯一的自留地插了红薯苗,初夏时长势喜人,到了六月份,久旱无雨,白天红薯叶子都耷拉着,到夜晚才显露生机。待到七月份,红薯藤居然开出了白中透紫如喇叭似的花朵,人们从没见过红薯藤开花的,当时也流传一句俗语:“红薯开花,夫妻分家”。爸爸也觉得奇怪,便去了县农业局请教,局里的人对爸爸说红薯开花虽然少见,但并不奇怪,只要长时间干旱少雨,日照充分,红薯藤便有可能开花。爸爸还是不放心,又问那句俗语是什么意思,是不是红薯开花不吉利。局里的老干部说,只有大旱的天红薯才开花,男人便全力去抗旱,当然暂时要与家中的妻子分开,爸爸才恍然大悟。

七月底是连绵的阴雨,红薯藤开始疯狂地生长。到秋季挖的时候,红薯并不大,而且大多数的红薯裂开了口子,没有高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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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薯能给贪吃的孩子们无限快乐!收获之后,生吃可以解馋,早上煮饭时,妈妈也会把红薯切成豆腐块,与大米一起煮了当饭吃,那时农村一年四季都烧柴禾,每次妈妈做完早饭之后,我总喜欢挑几个细长的红薯,埋在灶洞红红的炭火中,中午便能吃到香气扑鼻的烤红薯。

红薯吃多了放屁特别响,忍都忍不住!

冬天来临,爸爸会在堂屋里固定的地方挖一个长方形的坑,挑选大小一致的两箩筐红薯埋起来,待明年开春时挖出来,只需选十多个做种,其余的都是我们生吃的零食。经一冬的储藏,水份的部分流失,红薯变轻了,十分的清脆与香甜,生吃特别的爽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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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下坑埋藏的红薯堆在墙角,在我们的蚕食中不断减少。那时我认为红薯最大的作用是熬糖,以红薯、麦芽熬制的饴糖不仅甜,而且色泽深沉,比大米熬的饴糖粘性更强。

每年严冬来临之后,妈妈便用一片粗大布包了一升麦子,每天都往上浇水,过不了几天,麦子头上便钻出米白色的芽来,并逐渐生出白色的根,只需十多天,麦芽与须根交错便生成一个圆圆的大饼。

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后,妈妈会选一个晴天,洗干净两筐红薯并去掉红红的外皮,放在大铁锅里用水煮,待烧火煮红薯热气腾腾之际,妈妈便取来麦芽与透明的生石膏一起在木盆里剁碎了,用石磨磨成浆后,放大锅里与煮熟的红薯再小火熬一熬,然后用布包袱过滤。

说来也怪,煮熟的红薯与麦芽浆混合后,滤出的水是很甜的。滤好的糖浆水倒入大铁锅里,以劈柴猛火熬四小时以上,直到糖浆可以拉出细长的丝,便到火候了。

熬糖对全家人来说有一种仪式感,爸爸妈妈一直忙活着,到滤出糖浆水,已经深夜十一点,屋外已是白霜满地了,但灶屋里头却暖烘烘的,我们小孩子围坐在灶门前烤火,望着灶堂里跳动的火熖,默默地等待着。每隔一个小时,妈妈会舀起一小碗糖浆,我们几个轮流喝,随着时间的推移,锅里的糖浆越来越少,气泡越来越大,饴糖也越来越稠。一般只有我和弟弟守在最后,大约凌晨三点半,爸爸不再往灶堂里加柴,我和弟弟糖浆也喝饱了,去房间钻进被窝。妈妈盖好锅盖,让灶里的炭火慢慢地熬。

尽管睡得晚,早晨我还是早早地起床了,妈妈把熬好的红薯饴糖舀起来倒进大缸钵里,那锅底的糖锅巴可是难得的美味,尽管很粘牙齿!

红薯糖储存大约一个月,过年之前舅舅会帮我们制作成各种切糖:米泡糖、*豆糖、花生糖、芝麻糖,小孩子最爱吃的是锅巴糖,薄薄的又香又脆。

那时红薯制作的美味小吃比较单一,红薯片便是难得的一种。把红薯去皮后煮熟了,放点糖精水搅拌成糊,乘热薄薄地平摊在洗干净的大布床单上,凉干之后与床单分离,再用剪刀剪成两头尖尖的平行四边形,待过年炸麻花时也放在油锅里炸酥,或在炒蚕豆、瓜子之后的沙锅里炒,都是一样的香酥爽口!过年时平原区、湖区的亲戚们来我家,就爱吃这个。

我常常羡慕家在湖区的表姐们,池塘里有莲藕、菱角,河沟里有茭白,还有花样百出的捕鱼方式!而她们没有的,除了山上的野果、菌子,就是红薯了。

小时候吃的红薯只有一个品种,紫红色薄薄的皮,乳白透*硬硬的肉,个儿大,一至两斤一个,三斤以上的也是寻常。

如今市场上的红薯品种特别多,大小不一但都很甜!我却很少买来吃,在对红薯的认知中,只装了儿时的味道!

二0二0年十二月

王关朝油画作品欣赏

布面油画王关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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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面油画王关朝

布面油画王关朝

布面油画王关朝

作者简介

王关朝,油画家,作家,湖南省美术家协会会员,广东省沂蒙文化书画院副秘书长,《文化参考报》执行主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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